三人到场的时候，时机正好，坐下没多大一会儿，帝后就来了并吩咐开宴。
莫语的面色苍白了些，眼神却多了几分锋利。
被禁足无缘于秋猎的殷无尘今夜也带着林琳来了。
林琳失了几分颜色，多了几分忧郁，她看着殷无尘的眼神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其中藏着些什么。
殷无伤呢，他手中拿着酒杯却不喝酒，只是定定的盯着殷君。
今夜的宫宴氛围着实有些沉重了，丞相府刚刚倒了，席间的官员推杯换盏，怎么看都失了几分欢乐喜庆，他们不像是在参加除夕宴，倒像是来参加葬礼的。
苍舒韵的视线在席间逡巡了一圈，又回到面前的糕点上。
“吃吧。”
殷无疏把甜糕都放在苍舒韵的面前，苍舒韵倏地就亮了，拿起甜糕就往嘴里塞，偏他还吃得很优雅，让人看的人也多了食欲。
“是之殿下。”
席间所有的眼睛一下都落到了苍舒韵的身上，然正主吃甜糕吃得正香，还没有反应。
“是之殿下。”
“嗯?有人在叫我?”
苍舒韵噎了一下，抬头找人。
“慢点吃。”殷无疏给他递了一杯水，才慢悠悠的道，“父皇在叫你。”
“谁?”
不怪苍舒韵是这个反应，殷无疏对他向来没有好脸色，每次喊他，都是连名带姓的安是之。
话说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殷君叫他是之殿下，带着几分对他景国太子这个身份的尊重。
“哦，雪国陛下叫予，是有什么事吗？”
殷君难得的被他这个反应噎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面部感情，看起来还带着几分和颜悦色。
和颜悦色?
太阳底下不出来了吗？
殷君的视线往前边移了一下，那个方向是殷无忧和瑾瑜，他明显还记得瑾瑜太子属官这个身份，还有那枚双生花玉佩。
殷君挪回视线，又落到苍舒韵身上，好像更加和颜悦色了?
“是之殿下在雪国过得还好?”
苍舒韵搁下筷子，他是过得好呢，还是过得不好呢，苍舒韵思考着，又分出一缕神思。
看来太阳是真要打西边出来了，一直厌恶他恨不得看不见他的殷君居然还会关心他在雪国过得好不好，这可真是个离谱的笑话。
“予一切都好。”苍舒韵回答。
“但愿雪国让是之殿下宾至如归。”殷君说。
宾至如归的话，那还是差了点意思的，雪国对他，可算不上客气，苍舒韵默然不语。
殷君也没再说别的话，他好像就这么随口一问，也只要苍舒韵这么随口一答。
“我出去吹吹风。”苍舒韵凑到殷无疏耳边轻语。
“自己小心。”
“嗯。”
苍舒韵起身离席，旁边的宫卿见了，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宴会大殿。
殷无虞盯着那抹远去的身影，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眼神阴戾，“又去找你的殿下，你还真是一次机会都不肯放过。”
酒杯碎瓷有一片溅到殷无疏的杯中，殷无疏盯了那片碎瓷良久，倾倒了杯中的酒。
“八哥好大的气性。”
“碍着你什么了?”
殷无疏示意他看地上的碎瓷片，殷无虞看也不看，就这么盯着殷无疏。
“行吧。”
兄友弟恭，兄不友，弟也只能恭了，谁叫他是弟弟，殷无虞是哥哥呢。
苍舒韵这边，他才出来没一会儿，宫卿就到了他旁边。
“你找我有事?”
宫卿点了一下头，他的目光不在苍舒韵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幽邃。
“殿下想回景国吗？”
苍舒韵不知道宫卿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
“不想了。”
“从前想过?”
苍舒韵回忆了一下，他其实也算不上想过，只是在瑾瑜不遗余力的怂恿他的时候动摇过，那一点点动摇的心思微不足道。
“没有。”
“殿下是否已经忘记了，景国才是殿下真正的家。”
苍舒韵转向宫卿，正对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雪国不是他的家，景国更不是。
他之所以还留在雪国，是因为在他有能力离开的时候，心中系了一个人。殷无疏是他的牵绊，他已经离不开了，除非有殷无疏陪他一起。
“国君病了，很严重。不出意外的话，国君该召太子回国即位了。”
苍舒韵好一番思量，才反应过来宫卿口中的国君是谁。他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景国国君安陵。
苍舒韵抿了抿唇，“他病不病，病得重不重，跟我有什么关系?”
归根结底，他与安陵并没有什么关系
宫卿对他的冷漠有些意外，但他并未多言。
“我只是想要告诉殿下，要做好随时回国的准备。”
苍舒韵想笑，他说殷君为什么突然重视起他这个景国太子了，原来是收到了消息，知道他可能要回国了。
一个不受重视的质子和一个备受期望的储君地位是天差地别的。
如若他回国，那边安陵一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到那时，他与殷君就是平等的。
同样是一国之主，谁也不比谁高贵，即便殷君再心有不甘，他也只能接受现实，或者他不顾一切，在雪国杀了他，断绝他回国的可能。
如果殷君当真这样做了，殷君大约是承受不起后果的。景国人崇奉双生花，双生花之光明不在了，等同于是断了景国的传承，殷君得做好景国人不惜一切代价复仇的准备。
现在看来，殷君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我知道了。”
“殿下，这条路不好走。”
“是吗？”
“是的。”
苍舒韵沉默着，他说:“我想再难走的路，也会有人陪着我一起走的。”
“殿下说得是。”
宫卿想说他始终忠于殿下，面对苍舒韵那双澄澈通透的眼睛时，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不知苍舒韵口中的那人是殷无疏和花倾落，还有影寒寻。
“宫卿，你呢，你做何打算?”
宫卿沉吟半晌，才回答，“我将永远追随殿下，直到生命的尽头。”
“还有我，我也将永远追随殿下，直到生命的尽头。”
苍舒韵和宫卿同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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