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孔……”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山村草屋之中，昏黄的油灯映照下，一位在山村难得一见的七旬老汉喃喃，嘴中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老祖宗，您怎么不再给咱托梦了呢，是咱做错了什么吗？”
老汉那生满老茧的手掌，不停地摩挲着一块儿木板，木板正反面上分别歪歪扭扭地写着的，正是其一直念叨着的“通天”、“孔”几个字。
这老汉是个农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忙碌了一辈子，没受过文化教育，自然大字不识几个。
这木板上的“通天”二字，是某一天做梦的时候，他于梦中见到，醒来就这样刻了下来。
后来，找到了镇子上的老大夫请教，这才弄懂了这两个字叫什么。
“‘通天’这个词可就大有来头了，看不出来，你家祖上还阔过哩。”
“也是，你姓孔，咱们这个地方姓孔的可不少哩，说不定啊，几百年前你们都是一家呢。”
面对大夫略带调笑的话语，彼时的孔老汉只一脸憨厚地笑着。
此刻，孔老汉在油灯边嘟囔，自然被一旁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的少年听了去，后者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道：
“爷爷，你说，这世上真有神仙？”
闻言，孔老汉转过身来，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流露笑意，语气严肃道：
“你这臭小子，老祖宗都给咱托梦了，那还能有假？！”
听孔老汉这么说，少年忍不住瘪了瘪嘴，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
“哼！爷爷你又哄我，我爹娘都说你那次是得了病，烧糊涂了！”
“再说，老祖宗为啥不给我托梦啊，我也想跟老祖宗……”
少年躺在床上一边反驳，一边却也眼皮打架。白日里玩闹够了，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这臭小子！”
孔老汉嘴上骂着，手却利索地把被子给孙子盖上，将油灯吹灭，晚上的秋老虎可是真的要吃人的。
看起来是个少年，但实际上也才八九岁，仍是小孩儿脾性，没心没肺地，很快便鼾声大作，只余孔老汉呆呆地望着窗外。
终于，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孔老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自床底下翻出了一件红布包着的“宝贝”来。
小心翼翼地将布揭开，里面是一枚暗澹无光的斑驳玉片，玉片已经残缺，但上面雕刻的孔字却仍是依稀可辨。
孔老汉没有告诉小孙子的是，这枚“传家宝”，便是他能梦到老祖宗的原因。
之所以认为他梦见的是老祖宗，也是因为这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以及传家宝上面刻写的那个孔字。
只可惜，拢共也就那么一次，而且他梦里光顾着拜老祖宗去了，别的什么都没太记住。
虽说自那次之后，孔老汉生了场大病，但后面身体却越来越好，总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
可即便抱着玉片睡觉，却也再梦不到老祖宗了。
沉默片刻，孔老汉旋即将玉片包起来，把房门带上，背着一柄锄头，静悄悄地出门去了。
深秋的夜晚着实寒冷，但孔老汉却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晚出门，倒颇有点轻车熟路。
径直来到了后山上，孔老汉循着自己留下的记号继续挖掘。
他还记得，当年正是在后山上挖出了一些好看的“漂亮石头”带回家，这才能在晚上梦到老祖宗。
而第二天一早起来，那些漂亮石头却都不见了。
如今，人老了，眼看着快没几天好活的了，孔老汉却又想起了梦中的老祖宗来。
孔老汉的想法倒是很朴素，只想求求老祖宗保佑自己的后人们，若是能给他们也赐福，让他们也肚子暖洋洋的就更好了。
“哐啷——”
“哐啷——”
孔老汉就这么一锄头，一锄头，缓慢而坚定地挖着。
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孔老汉的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很快便要挖到那些漂亮石头了。
“当——”
终于，异常声响传来，显然绝非是什么泥土之类，孔老汉的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孔老汉虽然已经七十多快八十了，但身体康健，体力仍是不错，三下五除二的就将泥土给刨开。
清冷的月光照耀下，竟折射出五光十色来，一些婴儿拳头大小的漂亮石头熠熠生辉。
见此，孔老汉连忙将怀中的玉片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那些漂亮石头上。
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头脑昏沉，最终还是忍不住睡去。
而在睡梦之中，孔老汉再度见到了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老祖宗。
时光长河奔腾，岁月无情。几年之后，孔老汉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
对于辛苦了一辈子，落下了不知多少病根的农人来说，能无病无灾地活到八十四岁，寿终正寝，已然是个了不得的奇迹。
就算是在整个村子里，这都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人瑞”了。
孔老汉的子孙们也与有荣焉，风风光光地为其大办葬礼。
而昔日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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