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峰是睡了，来自苏方的崔可夫副部长却睡不着。他提前一天抵达，立刻检查了下属跟南德集团的谈判工作，结果让他这个老布尔什维克极其愤怒。
可愤怒之后却是极度的悲凉。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当一个国家要完蛋的时候，它的国民能怎么办？
新中国成立时还是个极端穷苦的农业国，国民连金属工具都没普及。那时的苏维埃强大，伟岸，不可战胜，让人觉着‘老大哥’就是人类的未来。
结果五十年都没到，‘老大哥’要挂了。
国人穷苦的时候，自然觉着苏联跟美国一样强大，反正都是自己比不上的。
可等‘改开’之后见了世面，大家发现‘老大哥’的管理中充斥着短视，低效，粗陋，野蛮的作风。
有人觉着‘战斗种族’是个好词，很彪悍，很给力。可谁不喜欢岁月静好？若不是太苦太穷，谁会吃饱了没事整天的折腾自己？
吃着火锅唱着歌，像美国大兵一样按个电钮就轰杀千百公里外的敌人，这样不爽吗？谁喜欢顶着枪林弹雨去冲锋，脑筋一定有问题。
周青峰和萧金浪都认定自己肯定能替代牟其中，这是有原因的。崔可夫看过属下跟南德集团签下的合同，差点想枪毙这帮废物。
由于南德集团是个没外汇的穷鬼，牟其中跟古比雪夫飞机制造厂只能签易货协议。协议规定双方同时发货。可是.....
图-154从莫斯科飞过来，顶多十几个小时就能抵达四川的双流机场。牟其中的五百车皮货物要抵达莫斯科却至少半个月。
更可恶的是合同居然没规定交货种类的具体规格和日期。实际上牟其中许诺的五百车皮货物前后花了五年才发完。
五年啊！
老毛子早就分裂成大毛二毛和一堆小毛子。
黄花菜都凉了，五百车皮还在慢吞吞采购和运输途中。
萧金浪向苏方透过底细——中国在九十年代和苏联进行商贸的陆路交通基本通过东北方向的铁路。
注意......
每年运力总共只有四十列。
当年的车皮非常紧俏，南德集团一年能弄到一列就算不错了。他根本没能力在短时间内交货。
正因此，整个交货期被拖成了五年之久。
这还不是最恶劣的。
由于苏联经济此刻已经崩溃，市场上空空荡荡，普通民众极度缺乏轻工业产品。
参与谈判的苏方代表急切要货，根本没有对南德集团的交货能力进行验证，也没有确认产品质量的能力。
于是运给老毛子的产品很多是国内积压产品。比如头一批货物中，有大量帝都昌平暖水瓶厂的瓶胆。
注意，是瓶胆，不是暖水瓶。
事后连牟其中自己都说搞不懂老毛子弄到瓶胆能做什么用？但他就这么发货了。苏方代表也认可了。
类似的玩意还有很多，都是些因为质量太差在国内卖不掉的东西。
反正就是卖给老毛子了。
反正南德集团赚了一点六个亿。
反正国内商品在俄罗斯的名声算是彻底败坏了。
等到国内从九十年代末开始成为世界工厂，产品卖到全球的时候，偏偏在俄罗斯市场的名声一直很差。
人家记仇记你一辈子。
媒体之后报道‘罐头换飞机’占的便宜，这背后的代价不为人喜就隐去不报了。可现在周青峰站了出来，直接把南德的生意给搅黄了。
萧金浪把所有问题都通报给了苏方，这才是崔可夫副部长亲自赶来的真正原因。
看了己方跟南德集团错漏百出的合同，年逾花甲的崔可夫坐在帝都饭店的房间里，默然无语。
昔日鞭挞世界的‘红色帝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任谁也无能为力。
早在六十年代，苏联经济就已经不堪重负。
比如有谁能想到世界第一大领土的国家，竟然会饿肚子？为了满足国内居民需求，苏联不得不大量进口粮食。
七十年代末，世界油价下跌给了苏联重重一击，外汇收入下降导致粮食进口困难。经济就此进入下行通道。
拖到91年，帝国轰然倒塌。
帝国是要倒塌了，但人民还是要生活的。
现在能大量提供廉价轻工业产品的也就只有中国了。崔可夫丢开跟南德集团的合同，拿起另一份由‘圣光’提供的备忘录。
同样是四架图-154，‘圣光’开出的价码就实际多了。各种食品，轻工业产品都有清楚的规范。数量和交期都写的清清楚楚。
‘圣光’提醒苏方不要走铁路，选择走海路更廉价也更方便。五百个车皮也就是一千个标准集装箱而已。
第一次交易，‘圣光’大方些给算多些，一千五百箱。这么点货，普通的集装箱货轮就能装走。
从魔都或广州出海，运到海参崴或者圣彼得堡，又快又方便。顶多三个月就到了。何必要花五年时间走铁路？
‘圣光’实力雄厚，组织货源的能力远超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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