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桑榆闹了多大的脾气，而他必须低声下气地来哄似的：“好了，我去接你就是了。”
桑榆觉得他语气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最后回复道好，刘志杰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桑榆出于礼貌也回敬了一个，于是聊天框陷入了一片死寂。
【救命。主播看不出来这男的在阴阳人吗？】
【救命。主播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
【救命。主播是真的不懂这个表情的含义吗？】
【打破阵型。看起来是的，有种约炮但对方以为是要去喝下午茶的美感。】
【这个礼物是为主播的抽象刷的，天然的抽象比硬造的酷太多了。】
【说句实在话，让这个刘志杰过来接人不是更危险吗……主播已经栽他手里五六七八次了。】
【别的先不管嗷，十字长廊的刘志杰和这个脑子秀逗的老人查到了。】
【查着了？怎么说，人应该已经死了吧？】
【早死不知道多少年了，不过那时候那老头确实也是脑子有病，端着骨灰盒出来乱晃，确实碰瓷了不少人。】
【补充一下哈，刘志杰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但后来读完大学回来就在家啃老了。】
【一直啃到暴毙在家呢。他在外脚踩十几条船，不是我说这游戏把人拉出来鞭尸也就算了，怎么还真实成这样……】
桑榆站在小区门口，拎着临时购买的礼品盒等待了足足一个小时。
她看了看手机，从刘志杰说已经出门到现在足足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同在十字长廊，这段时间，就算是走也该走到这里来了，可小区外的那条长街空空荡荡，只有偶尔几个陌生人路过。
夏末午后的高温依旧灼人，桑榆站在背阴处，后背还是爬上一层细密的汗。她用手扇了扇风，到底没忍住发信息问：“你快到了吗？”
信息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回音。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口腾升而起，桑榆立即点开花开富贵的聊天框：“叔叔，请问他出门了吗？”
花开富贵倒是回得很快：“早就出门了，我说你不会拽着我家小杰去买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吧？我告诉你啊，不行！敢买我就敢把你们赶出去！”
桑榆道：“不是。我还在家门口，我没有看见他来接我。”
花开富贵絮絮叨叨：“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不想看见他！我说你真是够了！”
桑榆万般无奈道：“叔叔，我真没有……”
眼见聊不下去了，桑榆摁灭了屏幕，觉得自己去找刘志杰他那得了老年痴呆看起来疯得可以的父亲问事情，简直就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决定。
等待似乎是她这辈子的必修课，她总是在等待，沉默着等待，劳作着等待，学习着等待，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没有太阳升起的明天。
她看着长街尽头，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老人说他们要在一点前去到他们的家，这真的还有可能吗？
正有些苦恼地想着，一阵刺耳的车轮摩擦和车喇叭声骤然在不远处炸响，桑榆抬头，看见一辆开得仿佛在蛇行的车辆不断靠近，那被日光照得反光严重的挡风玻璃看不见里面的人，而这辆车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向——
她！
桑榆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疼痛和感知被撞得乱七八糟！
“——你还好吗？”
桑榆再度睁开眼睛。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倾倒，她扶着皮质的凸起稳住身体，又被斜穿过去的安全带勒了个头晕眼花，半晌才把浆糊一样的大脑搅和清晰。
她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而这辆车正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宝贝，你做噩梦了？嘿，嘿，理理我。”
桑榆迟钝地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见一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色眼珠，以及一张略微苍白的脸。
是刘志杰。
“……我，我睡着了？在什么时候？”
尽管在看见那对眼珠时，桑榆有那么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但刘志杰比无数个幻觉中的它要像人得多，至少没那么吓人。
她僵着说出这些话，刘志杰开着车，解答道：“梦傻了？我去接你，你说你有点累，上车就睡着了。”
“……啊。”桑榆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旋即胡乱从怀里摸出手机看时间，“12:45？”
“嗯，挺早的，我们应该55分前就能到家。”
桑榆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前闪过那车撞上来时，手机上看到的时间——同样是12:45分。
这样说来，那等待的时间，是因为她又陷入了一个噩梦，或者是一个幻觉，导致她徘徊，直到死亡将她带到真正的世界里吗？
那个开车的人是谁？
玻璃反光，她确实是没有看清那人究竟是谁，但胡瑶仁梦路幻觉里会杀她的人，除了刘志杰还能有谁？只是这次为什么……
桑榆奇怪道：“它不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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