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砚愣了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为难。
若是不去吧，胡灵儿又要，还显得自己对佟苻贞有些戒备。
可若是去了，她还真有些不放心佟苻贞与胡灵儿单独相处。
佟苻贞瞧出了她的尴尬，连忙主动站起来，朝着胡灵儿笑了笑：“佟姐姐去给你买吧，只要桃花酥吗？”
胡灵儿却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灵儿就要卿砚姨娘去，姨娘知道我爱吃什么，佟姐姐去了，我怕你买错。”
“好，那你……你们可千万就在这儿等着，灵儿你也别乱跑，不然惹得佟姐姐还要去寻你，姨娘回来也找不着你们了。”
卿砚这话既是对胡灵儿说的，也是在旁敲侧击地与佟苻贞说。
胡灵儿重重地点点头，吐了吐舌头道：“姨娘你就放心吧，面还没吃呢，灵儿能跑到哪儿去？”
“小贪吃鬼。”
卿砚无奈地笑骂了一句，又看了看佟苻贞，微微点了下头，这才起身向对面的糕点铺走去。
谁知卿砚一走，胡灵儿便从对面的椅子上爬下来，挨着佟苻贞坐下：“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佟苻贞有些受宠若惊：“你问吧，只要姐姐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胡灵儿扭头看了一眼门口，两只小手抠着桌子角，似乎是酝酿了许久之后，才糯糯地开口。
“你有爹娘吗，你的爹娘，是不是就是灵儿的爹娘啊？”
佟苻贞本来想说，姐姐与你是一个爹，不是一个娘。
可一不小心瞧见了胡灵儿似乎有些泛着泪光的眼神，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改口道：“是啊，姐姐的爹娘就是灵儿的爹娘。”
胡灵儿抬起头，急切地问她：“那他们现在在哪儿？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要灵儿了呀？”
佟苻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一边在脑子里思索，一边回答：“娘已经不在了，爹爹……爹爹去外头给咱们挣钱了。其实爹娘不是不要灵儿了，只是当年……当年冬天太冷，雪雾弥漫，弄丢了灵儿而已，姐姐这不是就来接灵儿回家了吗。”
她忽然从胡灵儿小小的眼眸中读出了对父母的那种期待与渴望，但那样的眼神里却又带着一丝纠结。
等到胡灵儿再次开口，佟苻贞才明白了，那份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姐姐，灵儿愿意叫你姐姐。但是……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就像现在这样，时常上街来玩儿玩儿就好。我……我不能跟着你回家。”
佟苻贞愣了愣，唯恐是自己过去在胡家那态度，给胡灵儿留下了阴影：“为什么啊灵儿，是不是……是不是姐姐对你还不够好？过去是姐姐的不对，你跟姐姐回家，姐姐以后再也不去胡家大吵大闹了。”
胡灵儿却使劲儿摇了摇头：“不是的，灵儿已经知道了姐姐不是个坏人。”
“那为什么还不愿意跟姐姐回家？”佟苻贞扭头看了看，对面的糕点铺子里还排着长队。
胡灵儿又重新低下了脑袋，轻声嘟囔着：“既然姐姐还有爹爹，那姐姐便就有家。灵儿要是跟姐姐走了，奶奶就没有家了。”
佟苻贞诧异地望向胡灵儿。
只见她又抠着自己的两个手指头，像是在自个儿回忆一般：“奶奶一直都跟我说，我小时候没有家，她长大了没有家。后来捡到了灵儿，她才又有了自己的家。我们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我怎么能抛下奶奶，让她再成为没有家的人呢。”
谁说孩子不懂事儿呢。
胡灵儿这六岁的小心思，竟然比个大人都要想得多、想得远。
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佟苻贞呆呆地看了胡灵儿一阵，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道：“姐姐知道了，快吃面吧。”
门外忽然下起了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地上，小二连忙去关门，卿砚怀里护着一兜桃花酥跑了进来，见那一大一小都沉默着，脸色也都不太对。
“佟小姐，这是怎么了？”
佟苻贞的眼睛好像被面的热气迷住了，蒙着一层细细的水雾，瓮声瓮气，笑着道：“没事儿，卿砚姐姐也快吃吧，一会儿雨下大了，可就不好回去了。我忽然也想起一些事儿来，想跟锦儿姑娘好好说说呢。”
卿砚看了看身侧坐着，低头吃面的胡灵儿，点了点头，把怀里装着桃花酥的纸包摊开，放在了胡灵儿面前。
虽然知道肯定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趁她不在说了什么，但看胡灵儿没有主动要与她分享的意思，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儿，肯定是孩子心里的小秘密罢了。便也闭了嘴，没再问什么。
大的小的各怀心思，吃完了自己面前的东西，卿砚趁着雨停的空档儿，出去叫了辆马车送三人回胡家医馆。
一进门，胡瑛娘便端了姜汤出来，给她们倒上：“瞧瞧，出去的不是时候了吧，所幸没淋湿，可别染了风寒。”
卿砚接过姜汤，倒是什么也没想，向胡瑛娘道了谢，便大口地喝了起来，指望着能驱驱寒。
胡灵儿闻着浓重的辛辣气味，捧着小碗，像往常一样不想喝，却又小口小口地往下灌着。
而佟苻贞接过胡瑛娘手中的碗，忽然又想起胡灵儿刚才与自己说的那番有没有家的话，感受着手上的温暖，又被姜汤的气味一熏，只觉得鼻子一酸，掉下眼泪来。
“怎么了佟姑娘，是不是这姜汤喝不惯啊？你倒是跟灵儿一样呢，她从小就闻不惯姜汤的味道。可偏偏这丫头每次一生病啊，不喝姜汤就发不了汗，我就总逼着她喝，她从小到大都是，一边喝啊一边掉着眼泪。”
胡瑛娘慌忙递过怕子去，给佟苻贞擦擦眼泪，笑着与她絮絮叨叨逗她开心，又叫福来把里屋的糖罐子搬过来：“喝不惯这股子辛辣就多放些糖，甜些也好入口。”
没想到佟苻贞哭得更凶，抽噎着放下碗：“谢谢，谢谢胡大娘。从小到大，只有我娘这么关心过我。您这样如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了灵儿许多年，真的是佟家的恩人。”
说罢，接过帕子把眼泪一抹。
“大娘，锦儿姑娘呢，我有话要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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