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将那药粉放进砂锅中之后端起自己的药碗来，扭头看向刚才与她说话的宫女，见她也低头忙着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拿了药出门去，回到她们那营帐中。
“药好了？”李妙音从榻上站起来迎她，两人的目光对上。
红柳微微躲闪了一下，她知道李妙音问的不是自己手上这碗药，轻轻点了点头道：“好了主儿，您趁热喝了吧。”
“盛药的东西你没拿回来啊？”李妙音接过碗，拿勺子搅动着散发着微苦气息的安胎药，顿了顿，直接仰头喝下去半碗。
红柳偏头瞥了瞥屋子另一边的王之彤和觅香，这才扯出一丝笑来回她：“主儿糊涂了，药罐子是常煨在火上的，自然要留在厨房，奴婢拿回来干什么。”
说罢瞧见李妙音喝完了碗里的药，连忙上前拿了一块儿蜜饯给她放进嘴里，手指仍在颤抖：“那个......衣裳奴婢也洗好了，外头太阳好，估摸着一会儿晌午就干了，能赶紧将主儿的衣裳换下来。”
“好。”李妙音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红柳小心翼翼地收走了药碗，出门去瞧自己的衣裳。
许久之后，有人在营帐外头叫她们。
“贤贵人，玉贵人，外头已经安排好了午宴，请诸位小主过去呢。”
王之彤应声站起，叫觅香去唤红柳，自个儿走至李妙音身边道：“走吧姐姐，折腾了一上午，你也该饿了。咱们赶紧过去，别让旁人等。”
李妙音扬了扬眉脚，笑着点头。正巧看见红柳也换上了她原本的衣裳进来，虽然洗过了，但胸口还带着淡淡的污迹。
她也没说红柳什么，只是抬手叫红柳扶自己起来，一同前往宴会处。
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么，倒也不是饿，只是心急。
宴会安排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早已有人用心布置过，帝后的位置在台子上，不必费劲就能瞧见最中央的歌舞。
而李妙音因着盛宠正浓，被安顿在离帝后最近的座位，一抬眼就能看着那二人。
等到众人都落了座，雪瑶和拓跋弘才姗姗来迟，待他们坐定了，底下的歌舞才开始，太监们也都张罗着预备上菜。
一道菜一道菜上来，个个儿都精致无比。趁丝竹声掩着，李妙音转头与身后的红柳耳语：“你放到哪儿了？”
“汤里，据说是只为皇后娘娘准备的。”红柳低声回她。
李妙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每次宫宴总会有几个专程为帝后准备的菜，这次给雪瑶的竟然是汤，倒真是连老天都在助她。
台下歌舞升平，人人都说着吉利的祝酒词。拓跋弘偶尔与雪瑶低低讨论几句，乐女们唱到二人都喜欢的词儿了，两人便相视一笑，瞧着极为开心。
李妙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十分不自在地皱起了眉头，可也怕拓跋弘瞧下来瞥见她的表情，便以袖掩面饮酒。
清冽的酒液入喉，却烧得她满心里都是熊熊烈火，属于女人的，嫉妒的火。
红柳先前走了神，等看到李妙音正灌了一杯酒下去，连忙伸手去夺下她的酒杯：“主儿，怎么还喝上酒了，您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得注意些。”
说罢将李妙音面前的酒壶和酒杯一并收了，递给身后传菜的小太监，略有些愠怒地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贤贵人有身孕不知道吗，还往她桌子上放酒，当差当够了是吧！快拿下去。”
小太监连连认错，把酒杯酒壶拿走，红柳这才回了身。
李妙音笑着拍了拍她垂在身侧的手，转回了头去瞧中央的歌舞。
宴会接近尾声，各桌上的菜也差不多都齐了。李妙音颇有些紧张地盯着端菜的宫人，直到一个炖盅端上了她身旁的那个台子，正巧赶上乐声慢慢停了下来，叫她听见了宫人与雪瑶说的话。
“这是专为皇后娘娘预备的一品官燕，炖了两个时辰，成品就只这么一盅，还请娘娘赏脸品尝。”
接着为拓跋弘专供的菜品也上来了，李妙音佯作举箸夹菜，避开了目光。
雪瑶瞧见那一盅燕窝，伸手揭开，向拓跋弘笑道：“我向来不爱这些费工夫的吃食，偏偏他们每回都做这种东西。炖来炖去出来一小盅，味道倒也没与旁的差多少，还以为能讨我高兴呢。”
“你啊，徒有富贵命，却生了一张柴炭都不挑的嘴。”拓跋弘笑着摇头，替她把炖盅的盖儿放在一边，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
雪瑶抬起眼来：“皇上怎么突然对臣妾这么热心，倒叫人有些不习惯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拓跋弘倒觉得自己过去是真的冷落了她，笑容里带了一丝歉意：“我关心自己的皇后，倒成了突然热心。好了，快些尝尝吧，好不好的都是厨房的一片心意，别叫下头的人再战战兢兢觉得自个儿哪里做得不对。”
雪瑶见他心情好像还不错，便趁机撒娇似的道：“那臣妾要先尝尝您那道。”
拓跋弘面前呈上来的专供菜品是箸头春，三只腌渍过后又炸得金黄的小鹌鹑，浇了极鲜的鸡汤，配着一碟子散发香味的花椒盐，虽是配酒的好物，却恰恰遂了雪瑶的心意，忍不住想讨一只来吃。
见她眼巴巴地瞅着，拓跋弘顺势把盘子往过一推，雪瑶嫣然一笑，伸了手去拿。
底下的李妙音悄悄观察着二人，坐在自个儿位子上瞪着眼干着急，几乎要把手里那帕子捏出了褶子。
“罢了罢了，你就吃那个，我尝尝这炖了两个时辰的燕窝究竟什么味道，叫你嫌弃成那样。”平日里汤汤水水的拓跋弘也不爱吃，但今儿兴致上来了，又想逗雪瑶笑一笑，他便干脆将两人面前的菜换了一换。
雪瑶咬着鹌鹑冲他点头，他拿起勺子舀了些燕窝往嘴里送，李妙音一抬头瞧见了，险些惊呼出口。
直到拓跋弘将勺子里的东西咽下，李妙音的胸脯开始剧烈地起伏，攥着的手里满掌心的汗，手指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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