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听了这话，端着果盘的手僵在那儿，眼波流转，复又轻声道：“那......贵人若能做皇后，岂不是子贵母贵？”
“这都进宫多少时日了，你怎么还改不了这胡说的毛病？”李妙音抬眼斜睨她，语气倒是不咸不淡的，并未显现出过多的责备。
红柳还记得刚进宫时李妙音的那一巴掌，连忙低头认错：“奴婢瞧这屋子里只有咱们俩，所以才一时嘴快，把心里的话秃噜出来了。”
看李妙音并没有继续训斥她的意思，红柳便接着将手上的水果盘子往人面前举着。
榻上的人却把竹签儿往盘子里一放，悠悠道：“皇宫是什么地儿啊，眼见都未必为实，你那两只眼睛能瞧出来什么。这屋子里是就只有咱俩，可墙外还有没有别的眼睛耳朵，谁知道呢。”
“奴婢受教了。”红柳乖巧地将水果盘放到桌子上去，又跪回榻边，顺着李妙音的眼神替她捶着腿。
半晌之后，李妙音才又开口：“过去我只教你谨言慎行，是怕被人挑出毛病来，作个欲加之罪。但从现在开始，是怕落人话柄。你记住了，从今往后对那皇后娘娘，你得要多尊敬有多尊敬，无论人前人后。”
“贵人？”红柳手上的动作停住，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李妙音笑着去抚自己还没有一丁点儿形儿的肚子：“宫里那么多人，家世优渥的新秀又不少，任谁去想，欲取皇后而代之的人定然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一个滁州司马庶女。”
说完慢慢站起身又补了一句：“以后你心里想的那话，在我跟前儿也别说出来。要想哄别人，就得先哄得了自己。”
红柳恍然大悟，只觉自个儿过去是小看了这位主子，混迹过风月场的姑娘，哪个能是纯良的角色？
李妙音在地上转了转，又往椅子上一坐，顺手端了茶盏：“听闻这回皇上为了不显得我一个人突兀，招人嫉恨，还特意一并给另几位小主儿抬了位份，都有些谁啊？”
“启初宫原先的秦贵人抬了嫔位，刘贵人也一样。旁的倒没再高的位份了，另就是衍雀宫的孙夫人抬了美人。”红柳掰了手指头与她细数，“对了，还有荇藻宫的王美人，母家立了军功，抬了贵人，还赐了号为玉。”
“那除了玉贵人之外，其他的几位都没细说是因为什么而抬了的？”李妙音抬头问她。
红柳点点头，替她往杯中续茶：“圣旨上只说是几位小主进宫以来良善有加，并未点明了究竟为什么。”
而后见李妙音不说话，她又嘴甜道：“都是皇上的人，皇上高兴了就赏就封呗。至于皇上为什么高兴，奴婢看啊，多半是沾了贵人您的光。”
“所以，只有玉贵人与我是同品级的，也只有她不是因皇上高兴，而是有理有据晋升了的，是只确确实实的金凤凰。”
李妙音勾着唇：“她母家父兄当的什么官儿来着？”
“回贵人，王家一直是镇守边关的要员，不过听说还够不上将军的位子。玉贵人进宫，可能也是为了帮衬一把她母家。”
红柳在这方面还算是个合格的丫头，甫一进宫，就替主子把功课做足了，将同批选秀进来的几位姑娘的家世背景都记得滚瓜烂熟。
李妙音难得满意地瞧了她一眼，手中把玩着茶碗的盖儿：“王美人，玉贵人。王多一点儿，封来封去也才是个贵人。真不知道皇上是赏她呢，还是存心膈应她呢。”
“走吧，跟我去一趟荇藻宫，看看这位玉贵人到底有没有什么心眼儿。”
她若是正为庆祝自己抬了位份而欢天喜地，那说明脑子还是有些不够用，刚好攥在掌心里当她的替死鬼。
这玉贵人本名王之彤，自小在北边长大，与一众兄弟姐妹们随父亲守着大漠边境，性子也是大大咧咧不受拘束的。
这会儿听人通报说蜀溪宫的贤贵人来了，忙叫身边的丫头觅香去准备茶点，自个儿往门前迎了出去。
“之彤妹妹得了晋封，我特地来贺妹妹的。”李妙音瞧见王之彤亲自出来迎接，故意将话说得十分亲近。再看她没作什么反应，心下就已经明白自己之前想的没错，这果然是一个没那么多心眼子的。
王之彤原本也有些奇怪这向来不与自己交往的贤贵人怎么突然跑到她门上来了，可听她说完这话，倒也没再多想，毕竟最近这些天借着这个由头来恭喜她的也众多。
但前些日子来的多是那几位夫人美人，与她位份相当，还亲自来贺喜的，也只有李妙音一个了。
她忙上前扶她从步辇上下来：“姐姐客气了，您如今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原不必亲自前来与妹妹说这些见外话的，安心养胎才是最紧要的。”
按理说妃位以下是不配步辇的，但李妙音有孕，拓跋弘硬是为她破了这规矩。仅此一件，就足以见得李妙音如今在宫中是如何风光。
“皇上这些日子忙，不常来后宫。我许是因为怀了身孕，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闲不住。”李妙音拉着王之彤的手，那副样子好像与她原本就熟识似的，“我老想着去哪儿转转呢，可御花园我喜欢的花儿又没全开，去别人那儿串门儿，位份高了低了的又不自在，自然就想到来之彤妹妹这里了。”
王之彤细想之下，这后宫里好像也真的就只有她们两位贵人，李妙音说得倒也在理。
她想到谁宫里去串门儿，人家位份高了她不自在，她位份高了人家不自在，那也真的只有自己这里是最合适的。
“姐姐能瞧得起之彤是最好的了，之彤在宫里这些日子也没结交下什么人，能陪姐姐说说话，正好咱们俩人都解闷儿。”
王之彤已经完完全全信了李妙音说的话，两人手挽手地进了屋，觅香端了茶来，又拣了几样儿小茶点放进盘子送过来，李妙音立马笑着拿手去拈：“妹妹人又和善，宫里好吃的东西又多，我自然是要常来的，相见恨晚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总是被她有意无意地拉近，这下对面坐着的人别说有防备之心了，反而彻底地将这位初次来往的姐姐视作了亲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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