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天南地北的闲聊了一阵，李妙音似是无意地打量了一番王之彤身上的衣裳。
“妹妹平日里就只穿这些素色的衣裳吗，可与你这活泼率真的性子有些不搭呢。”
王之彤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李妙音不说倒也罢了，叫她这么一说，自己身上这件月白的对襟好似真显得有些朴素了。
尤其是在与李妙音身上的那件暗绿色云纹罗裙对比之下，她这件不仅不活泼，还少了几分端庄，可谓是平平无奇。
但王之彤向来不是很在意这些，只瞧了一个来回，便又大大咧咧地笑：“我不比姐姐要常常面圣，所以穿衣素来随意，司物局送来什么就穿什么罢了。”
“妹妹如今是贵人了，同我一样，在去年的新秀当中算得是位份高些的。”李妙音放下手中的茶，看着她道，“还有两个月就是端阳节了，宫宴上只穿这些素色的可不行。”
说罢又扭头向红柳问了一句：“前些日子皇上赏的江南进贡的料子还有没有了？”
“贵人上次做了春衣，还剩下一些，原本打算过端阳的时候再裁一件的。”
李妙音听完直摆手：“你别给我张罗了，拿来给玉贵人吧，看她喜欢什么样式的，再叫人去裁。”
红柳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
“姐姐，这可使不得。”王之彤连忙站起身来摇头，“江南进贡的衣料珍贵，那一针一线都是上品，皇上特意赏您的，之彤怎好受用？”
李妙音笑道：“我那儿有了一件，多了倒不稀罕。只是想起那料子是水红的，这会儿一瞧倒颇衬你，反正放在我柜子里也是要蒙尘的，叫她们送来便是。”
王之彤还想说些什么拒绝的话，可李妙音却不给她机会，只是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儿，瞧见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便叫了红柳起身告辞。
“今日无端叨扰了之彤妹妹，天儿不好，我就先走了。那料子我回头着人给你送来，你按着喜欢的样式裁，兴许端阳宫宴上正好能穿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出走，王之彤连忙跟着送她：“姐姐有一件，妹妹再用相同的料子，恐冲撞了姐姐呢。”
李妙音在步辇前停了下来，拍了拍王之彤的手背。
“我不过是年纪虚长你几岁，要论位份，咱们二人谁又比谁金贵呢，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说完上了步辇，一挥手叫宫人们可以走了。
红柳提了伞紧跟在她身旁，步履匆匆，生怕雨落下来的时候自己来不及上前，再淋湿了主子和她腹中的龙胎。
“贵人，咱们也回吧。”
觅香与王之彤站在门口，直到李妙音的步辇消失在了前方拐角处，才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王之彤笑着点点头，搭上觅香的手臂往屋里走。
等到进了屋，门窗都关上了，觅香这才字斟句酌地向她问道：“那贤贵人的衣裳料子，您真打算要了？”
“人家的一片心意，我若再拒绝，倒显得是不识好歹了。”王之彤帮着觅香一同把刚才二人吃剩下的茶点收拾起来，“贤贵人受着宠呢，她闲来无事能与我交好，也算是抬举我了。”
觅香却摇了摇头：“反正奴婢瞧着啊，那贤贵人与主儿这也算是初次来往，却这样热情，总叫人不寒而栗。”
“你这是话本子瞧多了，从前在家时又总被我爹娘说进了宫要好好照看我之类的话，疑心病重着呢。”
王之彤笑了笑，又见觅香还微微皱着眉头，倒反过来给她宽心：“我又不受宠，谁还能害我不成？反正我瞧着那贤贵人是挺亲近的，不过你若是实在担心，大不了她送来料子，咱们不穿就行了。”
等到李妙音再问起，左不过就是一句“舍不得穿”，搪塞过去便是。
觅香这才放心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打算送下去洗，走到门口又想起来添了一句：“您说奴婢疑心也罢，这皇宫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更是不可无啊。”
“知道了，你快些去吧，一会儿下起雨来仔细淋湿了身子。”王之彤嗔笑着撵她出门，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儿，心却是暖的。
不一会儿，天上果真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不紧也不慢，不疏也不密，滴滴零零，抽丝似的，人的心绪可也就随着雨声细细的长了。
雪瑶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太和宫的偏殿里，倚着窗子看雨，见双儿进来，照例问了一句：“今日太医有没有来报，贤贵人的胎像还稳吧？”
“好着呢，您自从听说她有了身孕，天天的叫太医在跟前儿护着，能不稳吗。”双儿往窗户下垫了几节旧帕子，恐雨水斜飞进来湿了屋里的那些金贵木家具，听雪瑶这么关切地问李妙音的孩子，不禁发了几句牢骚。
“就算娘娘不派太医去护着，皇上那边儿也绝对不会让贤贵人有什么闪失的。要奴婢说啊，娘娘如今最该担心的是您自个儿。”
雪瑶闻言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笑了笑，又握紧了手中还有些微微发烫的杯子。
大魏皇宫里的传统，子贵母死，但要是皇后生的嫡子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历代以来，后宫中只要有妃嫔怀了身孕，她们第一件事儿倒不是忙着高兴，而是开始琢磨，自己肚子里的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
有胆子大的想赌一把，让腹中的孩子成为人上人，而自己也不用与孩子生离死别，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成为皇后。
还有旁的妃嫔们瞧着怀了孕的眼馋，自个儿想要又要不上的，想抚养人家的孩子，自然也不愿意承受那个“子贵母死”。这些人，也更是想成为皇后了。
所以双儿说雪瑶如今最该担心的就是自己，也不无道理。
“我倒也还没有蠢到能把自个儿的位子丢了的地步。”雪瑶笑着同双儿道，“她就是再厉害、再受皇上宠爱，我也还是她腹中孩子名正言顺的嫡母。”
她扶着双儿的手起身，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日子。
“这端阳将至，我也该叫上新进宫的那些小主去西苑瞧瞧太妃们了。顺便给孝元皇太后上炷香，我记得过去我赶着端阳前进宫来玩耍，母后每年都要去的，转眼已经又快是她的忌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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